六十七:对策-《画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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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楼中,只见桉后的十六位考官神态各异。李蝉只识得陈玉斋一人的称呼,便笼而统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诸位考官。

    陈玉斋拿着李蝉的试卷,说道:「黎州李澹,贴经答得很好,无一错漏。」

    「不过是些死记硬背的功夫。」李蝉答。此言也并非谦辞,他无非仗着生来就记性极佳,种道过后,更是能过目成诵,帖经才勉强登了甲科。

    有人听到这话却心中不快,一名同考官笑道:「你这么说,我等却连死记硬背的功夫都没有了。」

    李蝉笑道:「诸位前辈都是博闻强识,学富五车,何必来取笑晚辈。」

    说话的同考官面色稍霁,这时候,那僧人道:「你那篇时务策,却有些说道。题中「甘露」二字,你作何解?」

    李蝉道:「甘露即是佛性,若众生皆能开悟,自然社稷安稳,风调雨顺,此即题中之义。」

    「哦?原来如此。」僧人身子微微前倾,「云何甘露不在法界,反而在俗世?」

    李蝉道,「佛曰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凡俗之中,自然也能生出甘露。」

    僧人又问:「此言不假,但凡俗中有佛性,极乐净土中的佛菩萨,怎么反倒没了佛性?」

    李蝉道:「既已成佛,便是诸性皆空。」

    僧人闻言,眉头微舒,沉吟一会,「此性非彼性,但你能如此想,也不错。」

    李蝉早知自己那道时务策会得罪这僧人,眼下见僧人没再诘难,也暗暗松了口气。僧人又说:「不过,诸位考官对你的卷子,颇有争论。唤你过来,是要在问你一策,你可敢应下?」

    李蝉道:「不敢推辞。」

    僧人不再言语,陈玉斋与阳蟾对视一眼,点点头,阳蟾便道:「这一策仍不出你的本经,你且说说,「万入,去籥」,如何解释?」

    阳蟾所问,出自李蝉的本经《春秋》,仅寥寥四字,经中对此已有注释,李蝉道:「《公羊传》云:万者何,干舞也。籥者何,籥舞也。其言万入去籥何?去其有声者,废其无声者,存其心焉尔。这注释中说,二者一是干舞,二为籥舞,也就是誉所谓废其无声者,「废」即「置」也。这意思,便是撤下有声之舞,只留下无声之舞。这段经文所记之事,是上古国君祭祀太庙时,国中大夫逝世,于是如此悼念。」

    阳蟾点点头,能不假思索答出这一段,便是对本经已烂熟于心,若考的是帖经,便算是对了一题。不过他既然挑了这段经文,这策问便不止这么简单。这李澹出身寒门,就算把此经读得倒背如流,但没有名师教导,不出意外,他不可能答出更深层的蕴意。

    却见李蝉接着说:「这经中注释,却有不到之处。」

    阳蟾眉毛一挑:「你且说来。」

    李蝉道:「若按这注释说的,留下干舞,去掉籥舞,如此无声而舞,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若是某位大儒质疑经中文字,众人当细细揣摩,区区一介后生如此说,楼中众考官不由心头嗤笑。一名同考官问:「哦?怎么个不伦不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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