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新福报又至-《不是吧君子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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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戎脸色平静,直视她眼睛道:

    “裴夫人,其实本官很能理解你们的想法,真的,本官真的挺理解伱们的无所谓。

    “在你们眼里,这些被赶出浔阳的低廉务工、穷苦百姓会去哪里,生活会变成怎样,余生结局如何,并不需要关注,按照商贾们的生意经,这是浔阳市场上的劳动力出清,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过程,这些人只是稍微不幸罢了。

    “其实,只要不把这些人当人,而是当成干活劳动的牛马,这样的说法确实是正确的。

    “就算没了他们,外面也有大把人愿意排着队来浔阳城,毕竟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牛马还不满地都是吗。

    “可是,本官却有个大毛病,总是忍不住把牛马当人看,本官总觉得,一个城市的建设者们不该被这么对待的。

    “把浔阳繁荣发展的成本转嫁到他们身上,收益留在浔阳城内,再转过头把没多少剩余价值的他们全都赶走……抱歉,本官做不到。”

    裴十三娘脸蛋青一阵紫一阵,犹然不甘心道:

    “长史大人善若圣贤,奴家高山仰止,可是……难道现在就放任星子坊这样,任由那些小房东们胡作非为?”

    “这些星子坊都小房东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欧阳戎忽而自嘲一笑,遥指星子坊:

    “小房东们小里小气,吝啬凌人,这些确实没错,说的很对,但是谁都可以骂他们,唯独本官与江州大堂的官吏们不能骂。

    “因为他们小气巴巴、精打细算的将宅院分成一个个隔间,节省成本的便宜租出,供那些穷苦讨生活的百姓们还有外来务工者居住,虽然侧面使得星子房愈发陈旧脏差,但是却让不少穷苦百姓有了一处落脚之地,能稍微分享些浔阳渡的繁荣红利。

    “某种意义上,这是代替了官府、朝廷本该尽到的义务职能,满足了某种旺盛的需求。

    “那些为了奉献汗水建设浔阳的廉价劳力者,坐享其成的江洲官府并没有让他们居住无忧,严格意义上说,朝廷……本官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母官。”

    裴十三娘舔了舔干燥嘴唇,不知从何处辩驳,额头挂满细汗。

    面前毡帽青年那种平静却拷问人心的嗓音再次响起,回荡摒气凝神的全场:

    “裴夫人,你指出的一些问题没有错,星子坊脏乱差,治安不好,这确实是客观事实。

    “可是,若把星子坊的赃乱差、还有治安混乱,全部归结于星子坊穷苦百姓身上,怪他们穷,怪他们没有教养,工作也不体面,还说是他们让星子坊成为了滋生杂乱市井的土壤……

    “呵,现在要旧房翻新,更是直言他们不配再居住浔阳,甚至觉得只要把曾经为浔阳繁荣贡献最多汗水的他们,明里暗里的用高地价排挤出浔阳,好像就能让星子坊的治安重新稳定,市容焕然一新……

    “抱歉,若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请问,这些百姓们的穷苦,难道全是他们自己的错吗?为何会造成他们穷苦而富人愈富?明明他们干的活比谁都重,明明他们起的比谁都早,明明他们比谁都勤劳可爱,为何还是如此穷困潦倒?裴夫人能告诉本官为什么吗?”

    裴十三娘哪里接的住这种话题,慌乱解释:“长史大人,奴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没怪他们?”欧阳戎突然打断,轻轻颔首:“哦,所以说,裴夫人真正怪的……是未使民富的朝廷吧?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裴十三娘讷讷,涨红脸蛋,百口莫辩:“不是,奴家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奴家是说……奴家是说……”

    大厅众人闻言,有人若有所思。

    谢令姜转头注视大师兄叙述时的平静表情,忽然觉得,这张脸庞之下,大师兄的心情其实……既愤怒又难过吧。

    欧阳戎不等贵妇人结巴吐言,轻轻点头:

    “本官没有针对裴夫人的意思,也不针对任何人,刚刚语气或许有些重,这样吧,本官先罚酒一杯。”

    说完,伸手,可不等他拿起临近酒杯,谢令姜已经率先递上一杯她检查过的酒杯。

    欧阳戎看了眼她,接过此杯,仰头直接饮尽,他抹了下嘴角,再度开口。

    即是对同样诚惶诚恐回敬酒水的裴十三娘说,也是对今日到场的所有人说:

    “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讲,若裴夫人翻新后的宅子,售卖出租,能比现在小房东的旧宅持平,甚至相对便宜,本官一百个支持,甚至江州大堂倒贴帮忙也可以,只要你们拿出可行方案。

    ”但,若是不行,反而是要修成园林豪宅,卖给那些江南富人,招他们来浔阳,把星子坊变得像浔阳坊、修水坊一样……

    “抱歉,浔阳城不需要锦上添花,此事,裴夫人从今往后无需再提,今日在场所有贵客也是,勿要再提类似意见,只要本官还担任一日江洲长史,此等事就绝不会放开口子。

    “这就是本官态度,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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