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来自绣娘师门的信-《不是吧君子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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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揉碎信纸,扬手撒入越过她肩的山风。
继续迈步上山。
平静哑女身后的古朴亭子,在碎屑山风中,“吱呀”摇摆起来。
檐上,有一排屋瓦整齐对半分开,似被刀削,断口整齐。
绣娘对于那位大师姐的“盛气”,早已见怪不怪。
她一路不回头,再次夜访古寺。
绣娘并不是偷偷跑出师门。
几月前,在东林寺的净土地宫内,救醒檀郎后,她将戏唱“福生无量天尊”的鹤氅裘老道重新送回了水牢,果然,被师姐们当场抓获。
本来已被大师姐禁足,再难出门,可后来峰回路转,她在某个师门举办的盛会上表现不错,二师姐为其求情,给免去了禁闭,甚至还领到一个关于龙城县的奇怪差事,得以再次离开师门。
不过因为一来龙城县,就沉迷于给檀郎烧饭做菜、夜夜“寝取”,导致有些耽误了师门吩咐的正事。
眼下大师姐又寄信来催,语气严格。
“啊。”哑女轻轻一叹。
不敢再做拖延。
否则若是引得大师姐亲临,那与檀郎之事就再难收场了……
夜晚,东林寺并不关山闭门。
因为名播江南道,难免会有些外地香客夜晚抵达,深夜上山,入寺礼佛,倒不鲜见。
若是引用某位年轻县令的戏言,那就是十二时辰营业,一刻也不耽误赚香火。
不过营业这个词并不太好听,用善导大师的原话说,这叫我佛慈悲,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度化迷途众生。
东林寺今夜亦是灯火亮堂,一座座联排的大殿清净庄严。
香火广场上,青烟袅袅。
不时有三两僧人,打着哈欠挑灯巡走。
一座庄严肃穆的正殿,此时夜半,也并不冷清。
正有不少身影,围聚在金身大佛前,烧香礼拜。
这群人影最前方,正站有一位白须老僧,他一袭得道高僧专用的黑色僧衣,手捻佛珠。
老僧虽单眼皮,眼睛不大,但是却目露精光,望之不俗,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着相了,其实无需如此自责,依老衲多年经验看,久不诞子一事,有可能非你之错,毕竟贵府除了你外,女施主相公的其它妾室,也是久不显怀。
“什么,老讷为何如此笃定?无它,唯手熟尔,老衲人送外号妇科圣手,这些年著有治疗妇病药方三十首,声名远扬,各地香客赞不绝口。
“对于妇病,老衲只需稍微把脉,便可知大概,从不打妄语……嗯,女施主袖子往上卷点,对,就是这个位置,老衲再把把脉……
“错不了了,女施主脉象清晰,身子无恙……对,请这边走,去隔壁大殿的观世音菩萨处,烧香祈福,若是捐点香火钱,求子可以更灵。
“烧完香且先回吧,下次过来,带相公一起来,老衲开导开导他……”
善导大师竖掌合十,脸色肃穆的站在几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礼佛的女香客中央,聚精会神的替身后的金身佛祖,度化眼前的迷途众生。
不过此刻,他面前这位固执求子的女施主偏要观摩研究一下他声名远扬的妇病药方三十首。
善导大师白眉低垂,十分无奈囧色,半推半就间,他从袖中抖落一本出来,只好以三十两纹银的香火钱友情价,私人名义赠出一本。
且谁曾想到,黑衣老僧越是表现的不情不愿,周围前来烧香求子的女施主们,便越是求之若渴。
一时间,白花花的银子晃晕了善导大师的眼,整的他嘴里连续念叨好几句“阿弥陀佛”。
只见不一会儿,今日份的药方子册子全卖完了,热情的女施主们四散,满意离开。
善导大师瞧着满载而归、满沐佛光的女施主们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嘴里微不可闻的嘀咕:
“看来明日得让秀发下山多印刷些,咦,何不开个印书坊呢,倒也方便,这供不应求的,不过朝廷好像规定,民间不可私印书籍,得找县衙报备,要不去找那位县太爷商量下……
“算了算了,县太爷佛心不诚,还是不找他了……”
善导大师摇摇头,似是又想起了某个年轻县令的灿烂笑脸,温暖大殿内,这位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不禁打了个寒颤,毫不怀疑,万一有利可图,这位年轻县令可以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妇科圣手的名号,只为畅销热卖。
不过有一说一,善导大师觉得这位年轻县令施政为民方面,确实做的挺好,比前几任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敬畏佛祖,或者说,太不拿佛祖当外人了。
可有时候佛祖也没余粮啊。
善导大师无奈一叹,驱走这些世俗杂绪,转脸继续接待大殿内剩余的寥寥香客。
“阿弥陀佛,这位男施主,请问是烧香礼佛,还是求签解惑,什么?来解梦?今夜的梦?
“……等等,施主,你说你也是来求子的?已经拜了观世音菩萨,今日夜宿本寺,结果梦见了观音菩萨进入施主被褥?所以跑来解梦?你想问这是不是要求子成功的祥瑞征兆?这……这……”
善导大师张嘴,看着面前这位欣喜若狂的不育男香客,无语良久,幽幽开口:
“施主,观世音菩萨是女相男身啊。”
男香客:“……”
一炷香后,终于把最后这些做春梦的不靠谱男香客们打发走,善导大师抬手,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
善导大师不动生色的看了看空旷无人的大殿,抓佛珠的手探出,悄悄摇晃了下沉甸甸的香火箱,刚想打开仔细数数,可余光忽瞥见门外一道身影。
老僧立马迎上,肃穆行礼:“阿弥陀佛,这位女施……女菩萨,深夜来访,是烧香礼佛,还是求签解惑呀?”
绣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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